“锵锵、期锵期, 锵锵、期锵期”,这里没有秧歌队,只有一个老太太迈着十字形的步伐。嘴中念念有词,枯瘦如柴的双手各拎一红色布条,其中一个红色的布条颜色就像小学生新买的红领巾那般红,另外一个则是紫红色沾满土色,脏乎乎的。虽然如此,老太太依然笑着,右嘴角咧起,两弯眉毛向上翘起,朝一个刚会走路的孩子扭着。
这时,一个身材高挑,大约35岁的中年妇女手里拿着满满一塑料袋的棒米花朝着老太太的方向走来。这是顺义33路公交车站徐庄站,每当到了车要来的时间,村民都会到这里提前等车。老太太见这中年妇女,便缓缓的朝她走过去,问:“你手里拿着是什么?”那妇女见她笑笑,说是棒米花。老太太还没等中年妇女说完就伸出她那黑黝黝、瘦弱的右手,说:“给我点吃。”中年妇女有微微一笑,说:“这是谁呀?这么好玩?”说完,便立刻打开了塑料袋,使劲地抓了一大捧,递到老太太那“早已等候好久”的右手上。中年妇女抓的太多了,老太太的手太小了,一大捧的棒米花掉了一半左右在地上。
刚会走路的孩子一手被母亲牵着,另一只手则伸向了散落在地上的棒米花。孩子母亲见此情形,用力将孩子拽回,打了孩子嫩白的小手。而老太太也同样地迅速蹲下,用拿着两个红布条的左手去捡地上没人再去捡的棒米花。只有那个给她棒米花的中年妇女迅速弯下身蹲下,拦住了她,告诉她:“掉地上了,脏了不能吃了。”老太太没有应答,右手像捧着宝贝一样,端得稳稳的。她左手的红布条早已装进了口袋,但不知从哪里又拎了一个已看不出白色的灰色化肥袋。她走出了村民的视线,在离村民不到一米远的氨水灌口处坐下了。
她放下了左手的化肥袋,将它依靠着氨水灌,然后左手攥拳。右手则是端正的端在胸前,手心里有刚刚接住的棒米花,食指和中指之间还夹着一根几乎快抽完的烟头。接着,她用左手小心翼翼地将烟头从两个手指之间抽离,举着剩下的烟继续抽着,并用左手在右手手心拿着一个又一个棒米花放到嘴里。她没有张望,也不管周围都有那些人站着,而是全神贯注在右手捧住的棒米花上。
她灰黑色的头发像野草一样扎根在头顶,用一个写着英文字母但却灰黑的帽子掩盖着;她皮肤黑黝,脸皮松皱,没有一丝血色;她眼睛毫无神气,右眼的上眼皮盖住了眼珠,左眼珠看得也并不太清楚;她只有一米五左右的身高,体型瘦弱,沾满油渍的衣服在她身上松松垮垮的;她佝偻着背,腰间系着一个用粗布大绳缠绕的蝴蝶结形状;她的裤子长到脚底,脚上趿拉这一双沾满泥土与雨水的白球鞋;她左侧还立着那个装不到半袋垃圾的化肥袋,静静地,默默地。
现在的她,就像土生土长的徐庄村村民意愿。但是,她不是。据一位已经72岁的村民说,这个老太太到徐庄村至今已经有大约四年了。“她是2008年春天被这村一个捡破烂的老头子用二八自行车捎回来的,那时我还穿着秋裤和长袖呢!”她以前在的村子叫业兴庄,离徐庄村不远,骑自行车慢骑半个小时也就到了。在业兴庄时,和她住在的一起的也是一个捡破烂的老头,这个老头是从一个去外地做买卖的人手里把她捡回来的。业兴庄的这个老头,无妻无儿女,捡她回来就是当个伴。这个老头会做饭,有自己一口饭就有她一口饭。他们没有结婚证,就在一起瞎过了。
村民说,到现在,业兴庄的那个老头,大概死了有十年了。只听说,老头死后,她就在业兴庄里要饭,人家有剩的就给她,没有她就饿着。后来,才被本村的这个老头捡回来的。“我们村的这个老头今年也有82岁了,因为有病,现在已经不能骑自行车了。”这老头有个嫁在当村的女儿,每月拿着国家发给老头的养老钱,只给老头吃自己家剩下的饭菜。老头的女儿管老太太叫‘傻子’,老太太就叫老头女儿‘假闺女’。现在这两个老人也没有结婚证,只是过着饥一顿饱一顿的生活。
据徐庄村前任书记的太太讲,自己每次去等公交车去赶集时,‘傻老太太’都会在车站那里呆着。“她还问我:‘你干嘛去?买小鱼吃去?’”她还问大汽车来了,你坐不坐。曾经看见她去翻垃圾桶,人家结婚办喜事丢到垃圾桶的鱼头,她都翻出来吃了。
据徐庄村一位每天都看到‘傻老太太’的一位74岁的村民回忆道:“我问过她,她家里的事情。”她说她属鸡,“现在应该有80、81岁了吧!”她说自己有一儿一女,闺女是傻子,儿媳用开水烫她,她就跑出来了。她说她家是‘坨上’,但是具体她不知道。她还说自己叫韩书香。
现在,在徐庄村,这个被捡回来的老太太已经是个熟面孔了,没有人会惊讶那里来了这么一个人。村民都知道她是被捡回来的。她每天都拿个化肥袋,在村里的有一米高的绿色垃圾桶间乱翻。
如今,捡她回来的那个老头,身体已是每况愈下,他不能骑车了,而是杵着一根直径10厘米左右的树杈在街上的花坛边坐着。‘傻老太太’在村子里到处捡东西,到处和村民要烟抽、要酒喝、要饭吃。
“她每天都笑呵呵的。不知道现在这个老头死了以后她该怎么办?她要是死了,谁管呢?”她和他没有结婚证、她没有户口。人死了需要开证明,被捡回来老太太她没有证明,谁来料理她的后事,我们无从知晓……